第五章 凌波舞-《剑器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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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朦胧间,听见李溶高声骂人的声音:“若是她死了,我要你们陪葬!”

    玉环飞燕尖锐难听的叫声:“鱼冰儿,你千万不要死啊!要是你死了,我们也得死。不仅我们得死,连太医也得死!你千万别死,千万别死啊!”

    虽然昏迷不醒,她却仍然哭笑不得。若是能活着,难道她想死吗?她从来不曾想过死,从来都没有!

    “永巷重门渐半开,宫官著锁隔门回。谁知曾笑他人处,今日将身自入来。”是在哪里听过这首诗?在什么地方?

    她记不得了,似乎有一个老者正在教一个女孩背诗。那老者是谁?女孩又是谁?那是一个开满牡丹花的花园,另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正在扑蝶。

    “若泠!你还在玩,有没有记住?”

    扑蝶的女孩子蓦然回首……

    冰儿睁开眼睛的时候,耳边传来玉环惊天动地的叫声:“她醒了!她醒了!她醒了!”

    她艰难地侧头,玉环奔向门外,沉重的脚步使门窗都在震动,“殿下,她醒了!我们不用死了!不用死了!”

    当真是哭笑不得。冰儿看着玉环肥胖的身子消失,神思又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永巷重门渐半开,宫官著锁隔门回。谁知曾笑他人处,今日将身自入来。

    “你如何会背这首诗?”李溶站在她的床前,声音出奇地温柔。

    她躺着,安王站着,这成何体统?她连忙想起身,才微微一动,李溶便按住了她:“别乱动,小心伤口。”

    其实她也着实没有动的力气。

    “那首诗……”不知为何,她有些惶急,想要知道那首诗的来历。

    “是八年前被处斩的王涯所做。”

    “王涯?”

    “是,八年前因谋反而被全家处斩。他的诗文现在仍是禁忌,你是由何处学来的?”

    她又失神起来,从何处学来的呢?

    李溶见她脸色渐渐灰败,忙道:“不要再想那诗了,你伤得很重,我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冰儿吃惊地看着李溶,这是怎么了?难道是在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吗?

    为了不打扰她的睡眠,四大美人都被迁了出去,于是原本一到了夜间便会鼾声如雷的房间忽然静得可怕。

    外间里睡着一个小宫女,是李溶安排来服侍她的,因为怕她的伤势会突变。忽然之间,受到如此礼遇,冰儿还真不习惯。

    忽听敲窗之声,她有些艰难地起身,推开窗子,见光王李忱站在窗外。她猛然想起,那天是为了替李忱送佛珠给郑太妃才会经过那里,结果她终究是没有见到郑太妃。

    她有些惭愧地道:“奴婢有负光王所托,佛珠也丢失了……”

    李忱叹道:“若不是替我送佛珠,你也不会经过那里。倒是我的原因,令你受了重伤。这是御医亲配的金疮药,据说颇有奇效。”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,递入冰儿手中。

    冰儿接过瓷瓶,心里不由地泛起暖意。在禁宫之中,除了尚宫大人之外,他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。她抬起头,嫣然一笑:“谢谢殿下。”

    月光照着她的笑容,因伤势未愈,冰儿的面颊显得苍白憔悴,却奇异的纯净如水。李忱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愧意,若是她知道这一切皆出于他的安排,这单纯信任的笑容大概就会被打碎了。

    他个性深沉内敛,多年来韬光养晦,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为了达到目的,便不择手段,这是后宫千古不变的定律。他无法原谅这丝惭愧之情,因而他立刻道:“夜深了,你好好休息,我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便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冰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下,多少有些失望。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,光王的身影却已经深入她的心底。似乎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,光王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。他与安王李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。全是殿下,一个便嚣张跋扈,一个便温和有礼,怎会区别那么大?

    她长长地吁了口气,鱼冰儿啊鱼冰儿,你到底在想些什么。无论是安王或是光王都是高高在上的殿下,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。就算紫衣局的宫女有些与众不同,说到底也只是宫女罢了。他们对你如何,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。

    对于神策军所发生的哗变,果然如同李溶所保证的那样,皇上不再追究。只是下了道诏书对神策军的首领们进行了规戒,此事便不了了之了。

    只是由这件事上,仇士良却觉得心惊。德宗时代曾经发生过禁军的叛乱,当时德宗与皇宗仓皇逃出京城,随侍在侧的只有数名太监。也便因此,德宗十分信任太监,叛乱平定后,神策军便交给太监掌管。

    这些年来,仇士良之所以能够把持朝政,即便是先帝下定决心想要处死他,也仍然是以失败告终,皆是因为他统领神策军的关系。但经过这件事后,他却发现,神策军首领似乎已经不再对他言听计从了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朝中也开始风传,皇上想要褫夺太监的神策军权。本来仰他鼻息的朝臣们,似乎也开始站到了宰相那一边。

    对于大多数依附权贵的朝臣来说,原本也不需要运筹帷幄,不过是谁得势便奉承谁罢了。而所谓的得势,也十分简单,不过是看皇上更信任谁罢了。

    仇士良渐觉力不从心。文宗朝的时候,虽然他不是皇帝,但却是皇帝也及不上他的。甘露之变后,他几乎是掌握了朝中所有的实权,甚至敢于大声斥责文宗,而文宗也只是默默不语罢了。

    现在的这个皇上,是他立的,三年以来,本来握在手掌中的人,却似游鱼一样不再能够掌控。他想,他毕竟是低估了李瀍。不仅低估了李瀍,甚至也低估了李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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