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-《剑器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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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赌局持续了整整一夜,对赌的人却并没有丝毫困倦之意。双方杀红了眼,衣服脱下半边系在腰上。围观着的太监也不见减少,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摇骰子的两双手。

    这赌局很简单,只是赌大小,大的那个便赢了。对赌了一夜,虽说双方各有输赢,但最终是崔守礼而前的筹码越来越少,而黄小磊面前的筹码则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双方再一次摇定了骰盅,黄小磊道:“你先压。”

    崔守礼咬了咬牙,面前只剩下一堆筹码了,他将筹码整堆推了出去,“我就不信,你这次还能赢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心里暗喜,他等的便是这一刻。他道:“开吧!”

    两人同时开了骰盅,崔守礼的骰子是二二四点,黄小磊盅内的骰子却是二三五点。崔守礼忍不住用力一拍桌子,呸道:“真晦气。”

    太监因无法好色,无非便是贪财嗜赌,或是将对好色之心都分配到了这两件事上,许多太监对于财与赌的爱好,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。

    黄小磊道:“还赌吗?你已经没有本钱了。”

    崔守礼腆着脸笑道:“借我点赌本吧,顶多我给你利息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双眉微扬:“我从来不借银子,你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崔守礼无言以对,其实不止是黄小磊不借银子,所有的太监都将钱视如性命,谁都不会借。

    黄小磊却又笑道:“若你真要赌,就用神策军的令牌来赌。”

    崔守礼一怔,心念电转,他想要神策军的令牌,难道说另有图谋?他虽然赌得昏天黑地,却并没因此就真的变糊涂,立刻想到了安王,看来是安王想要救那个宫女。他心里冷笑,脸上却现出为难的神情:“用令牌来赌?这怎么行?”

    黄小磊欲擒故纵:“若你不愿意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他忙道:“好,赌便赌,不过赌法要由我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道:“随便你怎么赌,但你若输了,令牌便要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崔守礼的眼中掠过一抹杀机,是你自己找死,莫要怪我。他倒了两杯酒,转过身去也不知往酒里放了什么,再转过身来,两杯酒一般无二。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:“神策军的令牌若是被人拿走,那是杀头的罪过。既是赌杀头的罪过,也要用命来赌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怎样赌?”

    崔守礼笑道:“这两杯酒里有一杯下了牵机剧毒,若是你选到了无毒的那杯便算你赢。若是你不敢喝,便算你输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默然片刻,目光由崔守礼的脸上落向那两杯酒。白瓷的杯子在晓色中泛着玉石般的光泽。好瓷器,不知是产自哪里。世人皆知唐代三彩瓷器,却不知唐代的白瓷亦是巧夺天工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笑,拿起其中一杯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崔守礼先是惊愕,续而奸笑,但他笑的时间并不久,他似是等着黄小磊毒发,但黄小磊却神色如常。黄小磊淡淡地道:“怎样?我赢了吧?”

    崔守礼脸上的神情逐渐惊慌失措,这怎么可能?明明两杯都是毒酒。

    “你不信我饮的是无毒的吗?难道说你在两杯里都下了毒?”

    崔守礼忙道:“怎会?我最有赌品,绝不会做出这种出千之事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冷笑:“既然如此,便是我赢了,令牌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崔守礼的手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令牌,真的将令牌交给他吗?

    一众太监一齐注视着他,赌桌之上无父子,若是他此时不交出令牌,以后便休想再赌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?统领大人是想赖账吗?”

    他不由自主地拭去额上的汗水:“怎会?”

    摘下令牌,心不甘情不愿地递出去。黄小磊劈手夺过,笑道:“谢谢统领大人。”

    拿到令牌,他毫不停留,立刻转身向外走去。脚步先是镇定如常的,但在出了门后便越来越快。眼前开始变得模糊,他没有什么奇特之处,只是用尽全力地逼迫自己不要毒发、不要死。

    冰冷的液体沿着鼻孔向外流出来,他用衣袖抹了抹,满袖鲜血。眼前的景致开始变成暗红色,难道他的眼睛亦在流血吗?

    他用衣袖掩着脸,匆匆向十六宅奔去。

    毒发作得真快,但无论如何,他都不能死,他一定要回到十六宅。

    黄小磊几乎是跌进安王寝宫的,安王立刻摸住他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。李溶心里一酸,脸上却尽量不露出悲容:“别怕,我立刻传太医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抓住他的手,将染血的令牌塞入他的手中:“殿下,小奴必死无疑,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传太医了。”

    李溶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:“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笑笑:“殿下说这话,莫不是要折杀小奴?小奴就是为了伺候殿下而存在的,现在殿下要出宫了,小奴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殿下快走吧!再迟了,冰儿姑娘被处死,小奴也白死了。”

    李溶咬了咬牙,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时间,他将黄小磊安放在自己的床上,用自己的被子盖住他的身体。对不起,若不是跟了我,你也不会这么年轻便夭折。

    他向着门外冲去,却猛然看见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他的秋张二妃。

    他不由地心乱如麻,低声道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秋妃微微一笑:“殿下是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是,只是……”只是却不能带你们走。这话说不出口,倒是张妃替他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两人不会武功,想走也走不了。”

    他注视着二妃,平时觉得二人整日争风吃醋,面目可憎,从不曾有一日真心爱过她们。现在他要弃她们而去,剩下两人在这深宫中,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是好?

    秋妃笑道:“我们姐妹两个别无所求,只求殿下答应我们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何事?”

    “殿下是要带着鱼冰儿出宫的,也必会娶鱼冰儿为妻。我们姐妹只要殿下答应我们,我们两个才是长妻次妻,鱼冰儿只能排行老三,殿下能答应吗?”

    李溶的心里更加酸楚,他用尽全力不使自己的声音颤抖,“自然,你们两个进门在前,当然是你们两个排在前面。我答应你们,她只能排行老三,永远都不会超过你们。”

    张妃微笑道:“如此,我们便放心了。殿下快去吧!若是晚了,就真的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李溶仓皇奔去,二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,携手进了李溶寝宫。

    张妃道:“你猜我们以后会怎么样?是否会被囚禁在冷宫?”

    秋妃笑道:“若是要去冷宫,我宁可一死。”

    张妃便也凄然,“殿下都走了,当真是生不如死。”

    秋妃沉默片刻,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:“我昨晚偷偷地央人买了一点断肠草粉末,据说吃了立刻便会死。”

    张妃看了她片刻,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小银瓶:“真是巧了,我昨晚也央人买了一点鹤顶红。”

    两人眼中都泛起泪光,却只是相视一笑,秋妃道:“不若你服你的,我服我的,看谁的药更灵一些。”

    张妃点头道:“好,以往事事都是你占尖,我就不信,这一次还是你占尖。”

    秋妃佯怒道:“你还好意思说,你不是总在想办法对付我吗?”

    两人将毒药分别倒入一只茶碗中,就着茶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张妃道:“刚才殿下没有说你是大还是我是大,这到了阎罗殿里,该如何排大小名分呢?”

    秋妃道:“我就让你一次,你做大吧!”

    张妃莞尔一笑:“你是先进门,说什么也应该你做大。”

    两妃的脸上同时现出痛苦之色,张妃笑道:“原来你我的毒药连药效都如此相似。”

    秋妃便也笑道:“那不如不分大小,同样大,你我就做殿下的平妻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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